[植物控女孩與我](閒聊)
下班時收到一朵花。
是一朵大小像是三個五元硬幣拼湊而成的藍紫色三色堇,中間的花芯是鵝黃色,小小一朵卻散發著不容小覷的濃郁香味。
送花給我的是公司的學妹,也是我的國中同學,她大學畢業以後曾經在外工作過幾年,才考進我們公司,所以我們雖然年紀一樣,在公司卻是學姐學妹的關係。
學妹在約莫一年前來公司上班的交通車上,意外跌傷了膝蓋,只是因為下公司大巴士的樓梯時,不小心踩空,滑了一跤,就摔在地上,復健半年,也無法久站,只好在公司櫃台先做些行政打雜的工作糊口。
從此,每次我進公司上班如果有遇見她在櫃檯執勤,便會與她閒聊兩句。畢竟我們最深厚的關係還是國中同學,不是學姐學妹。
「幹嘛送花給我?」閒聊結束,她突然從桌前摘下一朵小藍花給我。我雖然手接過,卻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,重點是這朵花小不拉嘰的,不好拿,拿起來也不氣派。
「我種的,想說拿來送人。」她答。
「妳會種花?」我瞪大眼反問,畢竟這年頭的年輕人,能培養出一樣跟網路沒有任何關係的興趣的,已不多見。
「我是植物控啊。我在家會種很多植物,可是我今晚要帶我媽出國,家裡沒有人幫我照顧,剛好現在三色堇又開得漂亮,我就把它一朵一朵剪下來,帶來上班,遇見有緣人就送一朵囉。」她邊說邊指著櫃台下的三色堇們,一支支整齊地插在一塊白色汲水棉花上,為肅穆的辦公氛圍,增添一隅暖意。
「喔。」我會意地拉長了聲:「可是我要怎麼帶回家?總不能一直捧著吧?」
「妳可以把它夾進書裡,變做壓花。」她回。
「啊書!我現在就有書!」我立馬蹲下拉開行李箱的拉鍊,從內層取出我現在正在看的書,大陸創作歌手徐良寫的《請在嗶聲後留言》,是一個個關於他自己的、他周遭的人的愛情故事集,透過作者撿拾洗鍊而成,有遺憾有不悔、有歡笑有淚水,內容簡單卻能時不時刺中心中最柔軟的部分。
我把書遞給植物控,霸氣地說:「那妳幫我處裡,我先進更衣室換回便服。」偷擺一個學姊架子。
回頭,換下制服出來,我到櫃台尋她,她馬上把書交還給我,邊叮嚀道:「妳回去以後可以拿更重的書把它壓著,會更快好。」
「知道了。」我揚揚手,帶一朵小花回家。
幸好我去哪都帶著書。坐在回台北的交通車上,我不禁心想,嘴角微微上揚。
我喜歡我們這種都有點「假掰」的癖好,需要花時間培養,無法一蹴可幾,但觸手就是質樸的溫潤。
突然想起很喜歡的一首詩,木心的《從前慢》:
從前的日色變得慢
車、馬、郵件都慢
一生只夠愛一個人
澆灌幾個夏冬,才迎來一季繁華似錦;寒窗幾個春秋,才獲得一刻醍醐灌頂。
也許我們做了那麼久的朋友,就是為了這一刻,她能送我花一朵,有點心動。